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头疼得事情莫过于管人了。苦恼的是从小到大,我一直都是个管人的角色。
开始还不觉得什么,直到2004年公司成立,才真正体会到了难处。经营方面就不必说了(商业机密不便透露),人员管理环节更是让我煞费苦心。
2004年11月底,我早晨洗脸的时候,忽然发现头顶有些放亮,白发也从两个耳朵边冒出一大片。如果不考虑到自己贵为人夫人父,从小爱美的我肯定会趴在地上号啕大哭一场!我的青春啊!
过了而立之年,再显出那小儿态来,自己都觉得难为情,结果只是在心底平添了几许悲壮。
大帅就是叫我很操心的一个。
我一直觉得他和名字有点不相符,块头不大,也不帅,可名字就叫大帅。看来名字还真是个符号,不代表其他什么。不过只要别人一骂大帅,他肯定跟人急,直至拳脚交加。
他来我公司应聘很费了一番周折。
第一次来的时候,我就和他说,“我没法用你,你的样子看着不象个好人,我怕你把员工带坏了。”
“我怎么就不象好人了?”
“你的眼,色迷迷的,一看就不给人好印象!”由于是同乡,我说话也就一点没客气。
第二次来的时候,我还坚持自己的意见;大帅说了很多话来证明自己的清白,还列举了自己在郑州零售领域的良好关系,以期打动我;最后他狠狠心,邀请我和副手一起去酒店。
我们一起去了。说实在话,我压根就没想让他请客。哪想到他认了真了!一瓶啤酒下肚,两腮飞红、醉眼朦胧的他死活要结帐,要么就是我看不起他!没办法,我只好顺水推舟,总不能因为这百十块钱就让他背上这么沉重的心理包袱。吃晚饭,他坐公交车走了。
第三次再来的时候,大帅的言论几乎感动得我热泪盈眶,“大哥啊!我来给你白干总可以了吧?我来了两趟可都没说工资的事啊!我在郑州五年没看到老乡,没听过家乡话了!冲着老乡,我白干了!不过意的话,你随便给个烟钱就行了!”
“这小子是个做业务的好苗子!”我决定聘用他了,“脸皮厚不说,而且百折不挠、巧舌如簧、非常注意察言观色、每次来时都不断变幻谈判手法,还忒能以情感人!看起来是有点色,不过他天生就那样,也不能完全怪他,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呢。。。”
事实证明了我的选择是正确的。公司发展的前期,大帅对公司运转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。他在公司跟我的两年里成长很快,这当然也得益于我对他的信任和栽培。既然决定用,我就给予他充分的信任,在四个月后破格提升他为副经理,负责郑州各大商场的总体业务。他也不孚我望,2004年底,我们扬眉吐气,在郑州商场打败所有竞争对手,坐上了葡萄酒销售老大的交椅。
大帅有个小他八岁、貌美如花的女朋友甜甜。我经常喟叹:美女天生就是为流氓准备的。你不流氓,美女对你没兴趣!这个问题,看来短期内是不会有很大改变了。
我甚至痛心疾首地拷问自己:年轻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更流氓一点呢!要那样的话,谁敢说那些封面女郎就没我份了?想想自己的老婆也是花容月貌,心里总算平衡了不少。
唉!这天下美女也太多了!真让人。。。
弱水三千,只取一瓢饮吧!都这么大岁数了,让人说自己不正经可不是什么好事。
大帅不仅能做业务,还是我的专职司机。除了经常开车跑过路口、在高速公路上逆行之外,我还没发现他更大的毛病。当然了,2005年圣诞节前一天,他开车拉着我,撞飞一个小伙子、自己先尿了裤子那一出,还是在他的司机生涯里留下了很糗的记录。
那次撞车,我觉得很大程度源于他那几天不平静的心理。
在这之前的40多天,他开车拉着我走到小南国附近,忽然停了下来。
“我去买盒安全套。”一会他回来了,嘴里叼片口香糖,顺手扔给我几片。
“买了?”
“我靠!忘了!回来再说吧!”他发动了车,直接开到了宿舍。
一个月后,他神秘兮兮地告诉我,甜甜怀孕了。就一次没用套子,结果就见效了!看着他满脸洋溢着幸福的肥皂泡,我真不忍心扫他兴。我对未婚同居、未婚先孕的事情一直不能接受,可能我太保守了吧!时代变了,我紧赶慢赶也总是落后那么一两步。
怀孕了,也意味着事情来了。任何一个男人,如果女人有了自己的骨血还不考虑和人家完婚的话,那这个人就枉做男人了;确切地说,他压根就不能算作人。那种强烈建议女方打胎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好鸟。
好在27岁的大帅不是这样的人,刚满20周岁的甜甜总还算幸运。大帅信誓旦旦地向我表示,一定年底结婚,给甜甜一个安定的家,自己不再胡来了。。。我倒觉得这些话他应该多对甜甜说些,20的姑娘,长得天仙似的,从18岁开始,和他同居了两年半。就他那样儿,不赶紧把事儿办了,还想屁吃呢?
第二天,他满脸春风地进了办公室,大声向大家宣告,“我老婆同意生下来了!我要做父亲了!”
看看他嘴巴下边稀疏的几根胡子,我忽然想笑出来。好在我能够克制自己,强迫自己言不由衷地向他表示了祝贺。心里却想,“老弟,麻烦事来了,等着瞧吧!”再想想自己,伤感刹那间涌上心头,鼻子一酸,眼前竟然模糊了。
那几天大帅乐得屁颠屁颠的,见了人就展示他那带点色迷迷的灿烂笑脸,仿佛世界上再没有了苦恼的事情。
大概过了四天吧,早上我在办公室里布置工作,发现大帅没来。再怎么忙,起码也该得打个招呼的。年底旺季不比平常,事情太多了。我忍着怒火,没在其他员工面前显露出来。
等大家都出去一个半小时了,大帅才推门进来。一进门,他就趴在桌子上,拿起了电话。
“怎么现在才来?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了?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了?”看到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,我的怒火一股脑发作出来。
他连头也不抬,自顾自地打电话,“妈,甜甜又不打算要孩子了。她说生孩子前后不能上班,我们的生活无法保障,让我问问你和俺爸怎么办。。。”
“你TMD给我滚出去!”我一把抓过电话扣了,“你个没出息的样!你还是男人吗?你给你妈打电话干吗?你跟甜甜上炕前,也征求你妈同意?你应该叫你爸接电话,告诉他:本来你马上要做爷爷了,照我看你还是等几年再说吧!”
他抬起浮肿的眼皮瞄着我,看得出他对我扣电话、说那番话很有意见。
“你瞪我干吗?你TMD还是个男人?甜甜怀的可是你的骨肉!你连这点考验都经不住,人家怎么跟你过一辈子?”
“考验?”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我,眼睛变得贼亮。
“你说她在考验我?怎么说?我该怎么办?”
“前几天她答应你生下来了吧?你也和她说了尽快结婚了吧?”
“嗯!”
“那现在她确定不生了?还是说要跟你拜拜?”
“都没有!”他靠了过来,“老大,照你看。。。”
“你个糊涂蛋!我来问你!”
“你说!快说!”
“你真准备和她结婚了?”
“嗯!”
“她担心的是你们以后的生活问题,没有别的了?”
“嗯!”
“那还不简单!你就对她说:我能养活你们娘俩!我有1000,你们娘俩花800;我有500,你们娘俩花400。再惨你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吧?看看那些超生游击队,人家怎么过来的,还不一样?怎么不能养活俩人?你问你妈,怎么你不问问你自己?说白了,你自己心里没谱!你是个男人,就应该担起这副担子;连老婆孩子都养活不起,你还结什么婚?”
“你想吧!你打电话给你妈后,不管你妈是否提供意见,只要拿掉孩子,以后你们又结合了,甜甜和你妈的关系这辈子就别想好。再者,她拿掉了孩子,你敢保证还会跟你?她不跟你了,你能找到比她更好的?”
“不能了。”大帅一改以往“分了无所谓”的牛比样。
“那还犹豫什么?马上打电话给她,按我刚才说的说。还有,你加上:真过不下去了,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,还会不管我啊?孩子出生了,他奶奶会照看,还有什么事?”
“加上家庭这个后盾作保障,你是不是心里更有底了?你爸妈会不管你吗?”
大帅看着我,眼睛都直了,我从来没想到他的眼睛能瞪那么大!
“还不快打电话?在那发什么愣?”
他转身跑到业务室去了,看来他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重复那些话给我听。
过了十分钟左右,大帅一头撞进门来,脸涨得通红。他跑到我桌子跟前,颠着头,拳头砸得桌子砰砰响。
“老大,我服了你了!甜甜决定生下来了,还很高兴!她说没看错我,我是个大男人!老大,你真是我的大贵人!我前阵子算命,人家说我最近几年一直有一个贵人相助,原来就是老大你啊!你说!叫我干什么吧?”
“解决了?恭喜你!”我很平淡地说,“最近你得赶紧张罗办结婚手续了,婚回老家结就可以了,这里得简单布置一下婚房。这是你的终生大事,马虎不得,你好好把握。”
我喝了口水,“我让你做的事,就是把公司里你分内的事情做好;这个也做不好,你死了算了!”
“哈哈!那肯定!我再吊儿郎当,我还叫人吗?”大帅脸上终于又出现了象征性的坏笑。
大年初六,我在烟台参加了大帅的婚礼。大帅喝多了,没人处抓着我的肩膀哭出了泪,“老大,有这一天,真是多亏了你了!”
公司良性运转,走出初期阶段以后,大帅已经不适应公司的发展了。
我委婉地和大帅说起辞退的事情,他欣然接受了。他已经着手运作自己的公司,两头兼顾不了,选择离开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。
他离职那天我请了一桌,酒过三巡,我和大帅抱头痛哭,洒泪作别。
现在呢,我和大帅从原来的上下级关系,变成了生意上的伙伴。他全家都搬来了郑州,她父母还特意上门感谢我对大帅的关怀照顾。
甜甜给大帅生了个大胖小子,孩子的小名还是我给起的。一家三代五口人生活在一起,其乐融融。
只是我看他那儿子越长越象他!不知道怎么回事,那小子笑起来的时候,和他那老爹一模一样。唉!等他长大后,不知道哪家的漂亮姑娘又要遭殃了!